横剑狂歌(全本)作者：云中岳

云龙逍遥

　　三月天，江南已是暮春时节。陕西布政司的中北部，却是解冻后的一段讨厌时日，天气
4 d- _. }( t) d# H阴晴不定，冷气袭人，皮袄仍然无法脱下，正是乍暖倏寒的季节。
　　邠州至泾州的官道上，行人稀少，宽阔的官道上空荡荡地鬼影俱无。这条通向西域的古
6 t0 F: L; J  q  x道，经过多次兵燹之后，已经逐渐荒凉。巩昌府的渭河河谷已经打通，巩昌道取代了这条古
道的地位，南西商旅，不再利用这条古道，于是这条路上的城镇便日渐凋零萎缩。目前走这
一条路的人，大多是往来平凉府的商贩。
　　黑水河口的停口镇，位于邠州西面四十里，是往来邠州与宜禄镇的中途站，只有四五十
户人家，显得冷冷清清。镇中心的街右首，有一家只挂着酒幌子而没有招牌的小酒店，是本
( j9 l* [$ L- B镇唯一的食物供应处。
9 [* [* d# b8 `" k" u　　近午时分，艳阳高照，风和日丽，黄泥路面有点泥泞，人行走其中，一不小心便得摔
跤。
) a6 o6 l3 q* x0 k( O, o　　“啪卟！啪卟……”镇东蹄声入耳，一匹健马正以不徐不疾的轻快步度，徐徐驰入镇口
' J1 Y2 ?/ A; t的木栅大门，马蹄踏在泥泞的路面上，响声令人心里发闷。
9 Q% ]' M; p4 U　　马是好马，浑身枣红，毛色光润发亮。胸宽膘圆，十分雄骏。
$ v' O4 u7 q3 s　　马上的骑士也够雄俊，有八尺左右的身材，猿臂鸢肩，一双虎掌结实宽大而红润。年约
  `( g6 r' h2 k- u! p5 D% q, \3 Y在二十岁左右，生气勃勃而且相当俊逸，脸色红润而且略带古铜色，肌肉刻画着坚毅的线
; X/ p" W$ @' }/ v7 m( g4 F4 [条，生了一双机警灵活锐利的大眼睛，鼻梁挺直，唇角形成十分匀称的弧形，留着稀疏的小
3 R9 u. B/ I. E7 t+ N小八字胡。其实这不能算是胡，只可说是乳毛。
  J5 q) @& ~3 N/ p3 f1 g1 y# M# y　　戴皮风帽，披了老羊皮外袄，内着青紧身，青布夹灯笼裤，快靴。腰上围了一条阔皮护
腰，隐隐可看出护腰外围有暗器插口，却没有暗器在内。左胁下悬了一把古旧的长剑，剑鞘
6 `  H6 L) C0 o4 k: ?/ R# M斑驳毫不起眼，鞍后带有马包，一看便知是位长途旅客。
　　镇中居民不多，没有人注意这位旅客。蹄声在酒店前静止，青年骑士慢腾腾地跨下鞍
桥，在栓马桩前挂上缰绳，向迎出的店伙笑道：“小二哥，请替我将坐骑上槽，给上料，劳
驾了。”
　　他取下挂在鞍旁的皮鞘袋和酒葫芦，从容举步掀帘踏入店中，呵出一口白雾，摘下风帽
; s6 Y  `+ g( q) F' A向另一名店伙说：“伙计，来两壶酒，准备些吃的。费心，请别将羊肉送上，贵地的羊肉很
& P5 L* v6 g; f  T! y( d; a, x可口，但在下吃不惯，牛(又鸟)或野味都成，就是不要羊肉。”
0 L: S- A# t, L3 T; I　　店伙感到奇怪，这位爷满口中原口音，看样子像是往西走的长途旅客，在这条路上不吃
羊肉，那就麻烦了，这一带的主要肉类是以羊为主的。
　　“客官请稍候，小店有的是野味。咱们这儿是山区嘛。”店伙笑答，引青年人入座，忙
- M) `: r2 u5 S. G- k# H, n8 }  W着张罗茶水。
4 k& t8 r' X" f0 }, U* d3 I　　青年人开始打量店中的光景，目光落在右首壁角的坐头上。
# k. V: w" \5 M# z* \　　那儿，坐了三个粗壮的青年人，一个个粗眉大眼，脸上流露着剽悍粗犷的神色，穿了羔
! H+ h  D, O! w  X. M8 T% q$ K皮外袄，袄尾下露出一段刀鞘。桌面上酒菜摆得满满地，吃相可媲美饿狼。其中那位年长些
7 _2 T6 G1 P4 G的大汉，吃相尤其不雅，坐的是条凳，一条右腿翘踏在凳的另一端，右肘顶在膝盖上，大碗
. u9 ?  e& E( [$ m酒大块肉猛往口中塞，有时根本不用筷子，伸手便抓。
! W" s- b* V$ w4 X% c. w" w% ]! T% p　　“可能是本地的地头蛇。”他想。
. }  f$ u, x2 f; h# `* I& Q　　“砰”一声暴响，一名大汉一掌拍在桌面上，大叫道：“老七，再烫两壶酒来，他娘的
1 E/ x% B  M! G怎么这样慢？你快些行不行？”
, j4 z# x8 b1 W- Q. b4 g- r* Y　　店伙老七喏喏连声，惶然地至炉上温水锅内取了两壶烫好的酒送上，陪笑道：“来啦来
, n1 ~1 r2 V9 o. X  [9 a啦！四爷，还要些什么？”
　　“要时再告诉你。喂！聂大爷那儿，有空替我去问问，最近咱们一批货色，他如果需
3 r6 M" k; r* i& \$ R9 ?" }要，请他知会一声。”大汉四爷抢过酒壶，一面斟酒一面说。
1 t$ r* J# H# q/ a; D6 j$ C, k& P% j　　“好，小的明后天便到聂大爷庄上走走，必定将话传到他那儿。”店伙哈着腰恭敬的回
: Y: C2 S% o& T& L8 U7 O! C4 v$ g话，对那位四爷敬畏有加。
　　酒菜送上，青年人一面进食，一面向送菜上桌的店伙信口问：“伙计，这儿到宜禄镇还
9 k! t. t/ E/ @3 p. i, S7 p有多远？”
　　“还有四十来里，客官刚好赶得上打尖。”店伙答。
　　“路上好走么？”
　　“不太好走，雪化后路上泥泞，客官千万不可赶得太急，小心坐骑失闪。”
# p* i" R: f& x) P; Y! t+ U% L　　“谢谢关照。你对宜禄镇地头熟不熟？”
　　“好说好说，小的是宜禄镇人氏。”店伙笑着说。
5 Q# O' N+ v- f　　“哦！在下可问对人了。请教，宜禄镇是不是有一座浅水牧场？”
2 B: c6 r& l- s; v　　“有，有，那是辛大爷的牧场，在镇北五六里。嗨！辛大爷的牧场可大着哩！镇西北浅
9 a2 D; B3 `5 @6 S. M8 j水原数十里方圆的山野，全是放牧的好所在。牧场的西北角圈马，东南放羊。在宜禄三大牧
场中，浅水牧场是最大的一座。”
* u. a; ]! p1 ?' [　　“哦！宜禄镇还有另两家牧场么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一是镇西三十里的盘谷牧场，一是镇南的翔雁牧场。盘谷牧场是八爷的。翔雁
是杨五爷的产业。”
  B' u  n, F: |. g1 J2 I　　“那么，宜禄镇该是相当繁华的罗？”
8 \: C. ]7 E) k/ K　　店伙老七叹口气，摇摇头，不胜懊恼的说：“客官，这条西行古道日渐荒凉，怎么繁华
得起来？宜禄镇百十年前还是邠州的大县呢，这时却成了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罗！经过几
次天灾人祸，乡亲们死的死，逃的逃，就拿我来说吧！如果混得下去，还用得到停口镇来谋
生么？”
! b2 s4 u7 u# u5 O# l- i. }　　“镇上三座大牧场，还怕没活干吗？”青年人信口问。
　　店伙老七脸色一变，岔开话题问：“客官酒没有了，要不要再来两壶？”
　　青年人淡淡一笑说：“够了，在下只有两壶的量。伙计，难道你不会料理牲口？在牧场
找活计，岂不比离乡背井厮混好得多？”
9 P* b$ ]% j5 f2 d8 ]  _. f8 a　　邻桌的三大汉，一直留心青年人的动静，脸上现出狞笑，显然不怀好意。先前与店伙打
" F& x) U* w* X: G4 |0 W3 m交道的那个四爷，这时推凳而起，一双油腻的大手，不停地在皮袄前搓磨，皮袄的前襟油光
7 i% u. y* w# j, Z6 E, T水亮，令人感到脏得恶心，一面用祆襟净手一面不怀好意的向青年人走近。
+ j7 a1 `9 A* c. d7 U　　店伙提了两只空了的酒壶，用一声苦笑作为答复。摇摇头耸耸肩，径自走了，显然不愿
回答青年人的话。
7 r+ q4 J, O2 l" s　　四爷怪眼一翻，歪着脑袋，流里流气的向青年人问：“小子，你是问路呢，抑或是打听
$ x, X" W& g: m消息？”
& z/ P# ~0 @# v7 S. q( X6 Q　　青年人端着酒碗，若无其事地向对方打量，慢腾腾的喝干了碗中的酒，脸上红光闪闪，
含笑点头说道：“两者都有。”
　　答得简简单单，似乎不愿多说话，神色在和气之中，充分的漾溢着不屑和应付挑战的神
8 t8 U$ j$ K6 ]% E态。
　　“你小子贵姓？”四爷狞恶地问。
, H4 q+ i% p) g* c& H　　“你老兄贵姓？”青年人不瘟不火地反问。
+ v. f* V0 b+ t2 I$ V  e: t　　“大爷在问你呢。”
　　“在下也在问你呢。”
" h( x3 g! t( T6 D  A　　四爷一愣，对方针锋相对毫不买账，似乎大出他意料之外，本待反脸发作，但看了青年
人雄狮般的身材，带了剑，显然不是善男信女，不由他不有所顾忌，凶焰略抑，冷笑道：
“大爷姓晏，名德，排行第四。”
7 _0 f2 a4 ~+ F! i) V　　“我姓吴名秋华。”青年人简要的答。
1 N. B% g, q7 J+ Z　　“你小子打听宜禄镇的消息，有何用意？”
4 w4 p+ K- d  v　　“有关系么？”吴秋华反问。
　　“当然有关系，要不问你干啥？太爷是本镇西面回龙山的一方之主，与宜禄镇的辛大爷
: F* T1 w+ `7 \% E/ K交情不薄，你可知道？”
1 W7 D) c( F" v; d% Q- N2 n　　“那么，你老兄能不能把浅水牧场的事说来听听？”
　　“你他妈的简直……”
: g6 g# K$ S, A3 y( T, k2 p. ?9 W5 j　　吴秋华脸色一沉，倏然站起叱道：“呸！你的狗嘴怎么这样脏？出口伤人，你是什么意
思？”
! X/ B8 R2 @" ~8 C　　晏德一惊，心虚地退了两步。吴秋华站起来，比他高出一个头，雄壮如狮，体形上便压
住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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